「你真的很討厭!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娶你。」

美萍(化名)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從丈夫口中說出的時候,搭配猙獰又憤恨的眼神,說有多震驚,就有多震驚。她不知道丈夫是藉著酒意壯膽說出內心的話,還是醉了說胡話。但她再怎麼堅強,也難掩心中的失落。

她讓國中的孩子快步離開客廳這個戰場,兒子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爸爸了。「他喝醉酒時就像一頭野獸,總是說出最傷人的話」,美萍喃喃的說,還說,「兒子已經很多次想要回擊父親,但都被我擋了下來,我叫孩子別管大人的事情。」

我們以前也是談了五年戀愛才結婚的,年輕時我也很多人追,真不知道我那時是不是鬼遮眼,才會選擇他。但,我真的很愛他,他以前不是這樣的,談戀愛時他對我真的很好!

結婚一年後,我發現他出軌,但我肚子裡有孩子,所以我選擇原諒,只求他回來;他喝酒發酒瘋,說難聽的話,我也原諒;後來,他開始會動手或作勢打我,常常嚇到孩子,為了孩子,我也原諒了……我真不知道,我到底做錯什麼,我已經很盡力做好媽媽和太太的角色,我只是希望孩子有一個健全的家,有爸爸,有媽媽,不是單親家庭。

他總說我滿腦子胡思亂想,更說孩子不一定是他的,你聽聽,我能不難過嗎?他今天居然還說他討厭我,還說娶了我是他瞎了眼…。

(以上內容經過化名及改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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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萍的故事,在現實生活中並不少見;好一點的狀況,是夫妻都有意願改變,願意尋求伴侶諮商;但多數是認為家醜不能外揚,只好一方隱忍,一方肆無忌憚用言語、肢體或冷暴力傷人,不只傷害對方,還傷害孩子,有的當事人還認為只要沒有動手,就不算傷人。

我遇過有些青少年個案,在談到原生家庭時,也會提到對未來婚姻的想像就是「不婚」,因為不想和爸媽一樣,或是害怕遇到像自己爸爸或媽媽的對象。

帶著恨意過生活,常常把自己和對方都推入深淵,而家庭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死水,冒著濃稠、臭味撲鼻的泡泡,把彼此和孩子都包裹其中,傷人一千自損八百,卻還沾沾自喜,想說我不好過,你也別好過。

在諮商情境中,心理師不是站在仲裁者的角色,能拯救深陷死水中的彼此的,往往只有自己。但是,心理師能站在中立的角色,協助溝通,試著讓彼此的聲音都有機會被聽見,讓在伴侶關係中傷透了心的彼此,有機會慢慢走到岸上,清理包覆著自己的恨意與負面情緒。

只會用打、罵對方來表達情緒的另一伴,不是英雄,可能也只是另一個受傷的人,需要被幫助,也需要學習用其他方式梳理情緒,而不是轉嫁自己的情緒給家人。

諮商的目的不是為了原諒或幫助復合,而是讓兩個受傷的個體,有機會審視這段關係的存續,有機會好好覺察、梳理在關係中的自己,如此,不論將來關係有沒有機會繼續,都能整理好自己的狀態,攜手或揮手邁向下一段旅程。